第119节(3/4)

江左郗澜辰，果不负天盛名。

自己先前的重重担忧，如今看来，确实是多虑了。

他彻底松了气，站起，凭栏而立。西山间晚风来，烈的血腥中夹杂了几丝篝火气息，造饭时刻已到。远凌泽的荆州军攻势也慢慢疲来，凄烈的鼓号杀伐声消褪在晚霞遮空的霎那，夏、石也再无人抢滩争渡，百里江面沸腾了一夜一日，至此才渐转平静。

于望远，天地本为开阔。然萧少卿俯目所及，却只是漫江的破橹漂浮、死尸遍布。日暮之，江、豫诸军手扶槊利剑，守着残破的门，默默望着将面前的尸冲散。一张张熟悉的面孔，不过在落日余晖打了个照面，而后便只影不留，沉万丈江底。

江上一时飘飞着多少无归的魂魄，萧少卿无法知晓。只觉天转暗，烟云缈缈。耳畔一瞬静谧至极，他闭上眸，但四周空寥，唯有自己的呼，在声声转沉－－

.

此日一战，丢失凌泽，死伤无数，江夏沿江哀鸿遍野，除却萧少卿，别无他人认为这是得胜的迹象，营寨外，将士们皆沉浸在败战后的失落中，难以平复的伤。此时此刻，除却萧少卿，亦无他人知晓，正是这日午后，怒江上游陵一带，也早已是紫红飞、硝烟漫野。

而那一战，北府兵却奇谋得逞，夺了怒江的北岸重镇－－云陵城。

且说北府兵前夜掩雾南，顺逝，行舟甚急，至十六日清晨，停舟陵之北城陵矶。临湘郡守步雍早先得萧少卿之命，拂晓便已候于城陵矶江畔，及北府战舰泊岸，忙登舟拜见郗彦。

步雍湘东王府，早年跟随萧璋麾，见惯了大风大浪。其人心思慎密，办事练，此时战事当前，不待郗彦垂询，便寥寥数语止了寒暄，直言此间形势：“此南扼、北贯怒江，勘称咽之地。江之左岸云陵、右岸陵，二镇同绾三湘、系控荆汉。若要伏兵，必先夺云陵城，方得地利。守云陵的将领姓陆命宁……”话至此，他似想起什么，言词略顿了顿，望了郗彦，慢慢，“陆宁早年效命于北府郗峤之将军帐，为当世名将，骁勇至极。且殷桓虽集重兵于乌林、石，守云陵的将士仍有一万五千人，皆为锐，并不易对付。”

说完，他歇饮了茶，见舱阁中郗彦与阮靳俱无接话的打算，只得清了清嗓，继续：“至于守的将领，却是殷桓夫人的胞弟，想来郗元帅也有所耳闻，此人名叫凌蒙，生诡诈，手段凶残，乃殷桓帐最受重的大将，麾三万军，经百战，据平湖如据雄关。”

“凌蒙？”阮靳笑，“好在只是此人，而不是其。旧时北府军中传，说殷夫人统军之才并不殷桓，女中豪杰，世所罕见。”

步雍慨：“这确是事实，当年的北府帐，青翼四将中，除却殷夫人，还有钟晔将军之妻，也是受众人称的沙场女将。”

钟晔之妻－－阮靳一愣，想起往日郗府上那个笑容媚明快的妇人，忍不住回眸看了郗彦。舱阁窗扇半开，晨雾缕缕，罩着那人雪白的面颊，只透着说不清楚的朦胧。郗彦微微抬，目中沉静，语中亦无波澜，言：“这些我已知晓。请大人前来，却是想请教云陵城外的地势。”

“是，”步雍，“云陵城形如刀，西、南夹，城东、城西各有数座山岭，地势外中平，城外石墙战碉二十座，环东南而设，易守难攻。”

“好个环东南而设的战碉，却是次防西蜀，主防江州了！”阮靳微微冷笑，“朝廷每年为荆州军防拨款千万铢钱，原都被殷桓用在未雨绸缪中了，惜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