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节(2/3)

一列手持兵刃的军士, 玄铁兜鍪, 裲甲, 绯短袍, 麻白袴褶，月光灿然生辉。面上或髯，或短髭，相貌各各不同，唯有一双双怒目, 皆如铜铃般圆睁，虎虎生威地瞪着莲生。

莲生睁大睛，好奇地细看图画。她知这些绘的是什么，她听过这变文，叫《父母恩重经变》。故事讲的是父母养育女苦劳的“十恩德”：怀胎守护恩、临产受苦恩、生忘忧恩、咽苦吐甘恩、推就恩、哺养育恩、洗濯不净恩、为造恶业恩、远行怀念恩、究竟怜悯恩……脑海中恍惚想起变文中的句：

也曾无数次地幻想阿爷阿娘的样，幻想他们和自己在一起的形。阿娘一定是天最秀的女，阿爷一定是天最雄壮的男儿，她拥有的家，一定是世上最幸福最完满的家。阿爷阿娘一定都很自己，一定切地盼望过自己的到来……

十月三年受苦灾。

月亮斜斜映窟中，照得对面墙上的图画一片鲜明。这一面的墙绘的不是军士，是一幅佛祖说法图，依稀只见满都是菩萨，个个神安详，眉笑，姿容宁定地俯视人间。方的人间楼阁，皆是一人家，中有着大肚的妇，有正在苦苦挣扎生的产妇，有怀抱婴儿的父母，还有为孩洗浴的，喂的，陪孩玩耍的，哄着孩睡觉的……

回就费心怀。

画面两旁，还绘有浩大队伍，正在旷野奔驰，个个披重甲，手持利刃，旌旗招展，骏奔腾，号角声与呼喝声几破而……只因画得太过活灵活现，月光映照，全然如一支鬼魅般的队伍，无声无息地穿行空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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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等！

莲生自己的父母，是什么样？

在这等杀气腾腾的窟里过夜，只怕梦也不安稳。然而这，实在已经太累，太倦，太痛，太苦，没有力再拖着脚步去寻找合适的窟。

阿爷一定亲过她，吻过她，抱过她，一定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贝那样，重地惜过她……阿娘的怀抱，一定至为温，小小的莲生拱在她的怀里，啜着香甜的，一定有着最甜最的笑容……

禅窟四，都是的砂岩，这样，这样冷。纵然蜷，也依然能受到隐隐寒风。暗夜里奔波数十里的疲倦，在她躺倒的一刻，一古脑地笼罩全，仿佛所有的骨都在这一刻剥离开来，酸麻，酥，像一团松散的破布。午遭受那番打的伤，此时也剧烈地疼起来，每一血痕都在一一地绞着心底，不得不伸手用力小，试图减轻一伤痛。

自己很喜的一章………

是绘在上的，天立地的一幅画。

也曾这样辛劳地育过她吗？苦苦挣扎着生她吗？为她洗过澡吗，哺过吗，哼过曲哄她睡觉吗，陪她玩耍过吗？……

既有诸多恩德事，

“慈母德，实堪哀，

窟里……有队？……

杀气腾腾，又有何妨？她什么没经历过，别说这上只绘了一队官兵，就算是绘满十八层地狱的惨景，绘满妖鬼怪，此时此刻，都抵不过对一场好梦的渴求。

☆、第30章 危山迷梦

莲生苦笑着顺着墙坐倒，一歪向禅窟里，横卧于地，将整个团成一团。

冒冲寒劳气力，

争合孤负也唱将来……”

自幼无父无母，也没有过一关于父母的讯息。她都不知父母曾经陪伴过自己几天，还是一生她来，就……就弃在了鸣沙山……纵然有张婆婆抚养她大，纵然有不离哥哥的陪伴，但是阿爷阿娘能给予的安定，始终是没法替代。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天之乐，见到别的孩童扑阿爷阿娘怀里，见到别的阿娘亲吻孩儿的面颊，见到别的阿爷将孩儿举到空中，逗得孩咯咯大笑……莲生这心里，就如刀扎般的一阵绞痛。

莲生本能地叉起双臂挡住脸，急忙闪避向墙边。仰又见一列军士杀来, 个个手持刀，刃白光耀目, 骏奋蹄奔驰，耳边仿佛都能听到人喊嘶……

忧怜不啻千千度，

养育宁论万万回。

已经不愿多想，不愿泪，不愿去悲痛伤怀。惟愿好好睡上一觉，待得明日天明，开了城门，还得赶回去上工，然而这窟实在冷，翻来覆去难以眠……

手中枪横持，枪烁烁寒光，凛然直莲生面前, 枪杆上握的双手, 骨格大，鼓凸, 指节攥得发白, 显然早已蓄满劲力，随时都要暴起刺。

惊惧之，心汹涌, 咚咚咚几乎跃咙。贴在墙角，震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，那不是活人，是画。